【菊乡杂谈】聊说“蟛蜞”与“鸭埠”
图文/爱菊之仁 今小榄文化产业基地内有一块《鸭埠碑记》,因历风雨沧桑,风化严重,除了碑名四个大字外,碑文大多已难以辨认,估计是明清时期之物。 何谓“鸭埠”?这得先从蟛蜞说起,因鸭埠是起于蟛蜞之患。蟛蜞这东东,学名叫“相手蟹”,属方蟹科,形似小螃蟹,同样有两只钳爪,八只脚。记忆中,昔我家附近之泰宁诗社涌,即今日云路与康公路,在上世纪70年代未填涌之前,驳岸石缝里常有其身影爬进爬出,只要一有动静,便会迅速爬入石隙,十分敏捷。
蟛蜞对农田水利是有危害的,以前珠三角沙田区的水田里,每当蟛蜞旺发季节,田里就有很多蟛蜞出洞横行,成千上万,浩浩荡荡。不仅咬食幼嫩苗芽,还因其钻洞能力特强,损坏田埂和堤岸。清《香山县志》载:“香山、顺德、番禺、南海、新会、东莞之境,皆产一虫曰蟛蜞,能食谷之芽,大为农害,惟鸭能啖食焉,故天下之鸭,惟广南为盛,以有彭蜞能食稻也,亦以有鸭能啖蟛蜞,不能为农稻害也。”鸭是蟛蜞克星,但早年在沙田耕沙之蛋民,大多没有养鸭习惯,他们面对蟛蜞为害,方法多是靠人手捕捉,“日率其童稚,携具而捕之,卖于居民以饲畜鸭”,基于人力原因,捉不胜捉,效果甚微。 明代以前,香山及邻县顺德一带已出现了养鸭大户,其中一些凭借豪右势力,以鸭食蟛蜞为由,随意把鸭运至别人禾田放养,任由鸭群乱闯,令农户禾田受损。鸭主之间有时还会因地盘利益,相互争夺,甚至大打出手,闹出人命。嘉靖《香山县志》云:“濒海为害者二,曰看鸭船,曰禾虫船,皆顺德大户,相殴至于杀人者有之”,他们“以火伏鸭孳生最多,驾船而来,以食田间蟛蜞为名,并损禾稻、禾虫”,“鸭埠”就是因此乱而治产生的。 清道光《香山县志》载:“洪武间鸭埠之制,定地为图,法极详密,百世可式者也。”又云:“养鸭有埠有主,体统画一,民蒙鸭利,无蟛蜞害焉。”“凡农人之稼被鸭损食者,专责之埠主,埠主责之畜鸭之民,如畜鸭之民纵鸭伤稼,可按名责价。因埠有定主,田有定界,不出户庭,而顽民自不敢肆也。” 鸭埠制还规定:“凡海贼劫人财,抢人稻谷,各埠畜鸭之民协力擒捕,如不擒捕,治之罪。” 到鸭埠放养鸭群,鸭主是要支付一定数额的租金。明嘉靖《香山县志》有这样的记载:“洪武中,老军闸民养鸭所食滞穗之田,令其认米自一石而上,永为定业。”鸭埠由埠主管理,课税收入除用于护沙外,亦有部分划归地方教育等公益开支,如小榄的榄山书院,是清代乡内最高的学府,据县志载,其膏火之费也是来自高沙、绩麻沙、第五埒三处鸭埠。 鸭主放养鸭群,是用船或竹排装载鸭群运至田间,大群有一二千,小群亦有数百,春夏食蟛蜞小虫,秋食稻田收割后遗落之谷粒,鸭除害以自肥,鸭粪也得以肥田,鸭肥禾壮,这种农牧结合生产方式,可谓双赢,或叫“一家便宜两家着”。由于每个放养区都有其专属性,并设鸭寮水埠,故称为“鸭埠”,在鸭埠内放养之鸭称“埠鸭”。 最后顺便说一说,蟛蜞除了是鸭之美食外,其实也是人之美食,不过,此说始初并不为人所认同,这除了因其个体细小,几乎无肉外,还因明李时珍《本草纲目》云:“蟛蜞生于陂田港中,故有毒,令人呕吐。”我们老广人很懂得吃,对吃蟛蜞会令人呕吐不这样看,泡制前先清水放养,再彻底洗净,然后以姜葱料酒焗之,用来送粥特别清爽美味。有人还用之煮酒,说有药疗之效。《榄溪岁时记》云:秋天,“生蟛蜞煮酒,合家醉饮,谓能祛病壮筋骨。” 风沙卷走岁月,如今自然环境,随着城市化和工业化进程加快,农业水土污染日渐严重,除重金属外,还含有甚多农药、化肥、洗涤剂等有害残留,令蟛蜞锐减,想再寻觅那昔日蟛蜞大军横行沙田之景象,已难于登天,莫说为害农田,能捕之入馔亦属不易,这《鸭埠碑记》留下的,只是历史的脚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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